我多次和你们讲：没有什么问题，是不能正面回答的。
如果你不能正面回答，就一个理由：你自己都没搞清楚。
别扯什么自我审查，什么平台约束。这种事情，办法都走在约束前面，古今中外，有能力创作的人都有办法写的既绕开审查，也表面合规，还能让大家看得懂。
关于言论问题，其实也是可以正面回答的。
但我说过，凡事有两个层面，一个是价值层面，一个是事实层面。
从价值层面，我当然认为，100%言论自由是正确的。鹅厂404我的文章，我当然是极为不爽的。
但事实层面，这不仅办不到，而且办到了也没意义，甚至于办到了也不妥。
我们不必虚伪，不必矫情，任何统治者一定有管制言论的动机，当然一方面是维权，另外一方面也的确是维稳。
而从企业角度，人家开平台是为了赚钱的，因为你讲话可能导致他关厂，自然是比有司更严的尺度要求你。
进而从创造者角度，一般来说，都一直有个猫和老鼠的游戏，其实就是在自己测试言论的边界，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会摸到平台的大约边界，然后更严格的自我审查——毕竟炸号总是不划算的。
所以，很多时候不是有司直接做恶人，是大家自己画地为牢——要承认，就算到这一步，价值上我们依然还是不爽的。
为什么不爽呢？因为从晚近以来，其实言论自由某种程度是政治正确。
注意，是政治正确，不是正确。
比如在美国，最大的政治正确就是你不能明着种族歧视。最夸张的时候，别人说某人blabla，不管是正面还是负面评价，你只要说那是因为他是黑人，就麻烦大了。
大概就这个意思。
那么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呢？其实是资产阶级当年搞民主革命时候提出来的，所谓人生而平等，有言论自由集会自由结社自由，主权在民要人民自己选举自己的政府。
听起来，很对啊。
我当然有说话的自由，有其他那一切的自由，这是上天赋予的，不需要解释。
但是，讨论问题，决不能脱离当时的历史环境。封建时代，嘛都没有，你尽可以在那画大饼，把理想拔高的无限高，资本家，新贵族带着无产者们一起革命，终于赢了。那赢了之后怎么办？
资本家闹，是为了赢，是要自己掌权，他哪里可能真的和你们分享呢？
比如说选举吧，资本家辛辛苦苦带着大家把国王剁了，然后说好了大家来选个总统，总统是无冕之王吼不吼？他希望的是他自己当总统，来保护贸易，扩大生产，剥削民工，对不对？而不是忽然间大家选一个泥腿子来当总统让他回家欺负女仆玩。
那么问题来了，资本家相对于普通人一定是极少数，我们假定存在一个绝对公平，透明的选举机制，存在绝对的言论自由，那么99个无产者，1个资本家的构架下，一定怎么选都是资本家被选掉，是不是？
但是从工业革命以来，在西方主流国家，无产阶级政党哪怕愿意放下武器，进入议会，也绝对无法通过选举从资本家手上和平拿走政权（德国社民党搞了哥德斯堡纲领后已经不能算无产阶级政党了），你想过为什么吗？
我们宕开一笔，再说说美国。
很多没文化的，尤其是没出过国的人，老以为美国是民主自由的灯塔。但是事实上，美国建国的时候，先贤们其实最警惕的不是暴君，而是暴民。
他们赶走了英国人后，是要自己当爹的，而不是让暴民当爹。
所以设立了总统，设立了权力很大，任期6年的参议院来制衡2年的任期的众议院，还搞了一大堆的限制，比如用财产限制选举权等等，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普通人通过民主的工具，来干扰精英政治。
讲的白一点，美国的先贤们打着自由民主的旗帜建了国，但是心底认定的其实是精英政治，包括选举人团，包括参议院的设置，等等，其实目的是为了让普通人的力量，尽可能被隔绝掉。
比如，美国的选举制度设计主要是选举人团：赢者通吃，目标是为了啥？为了造成两党制。如果是议会制，小选区制或者比例代表制，那肯定会多党制。
两党制就一定造成媒体，学校，各种行业一定就是要站队，要非此即彼。他最大的好处就是精英更容易控制人民。
我说过，绝大部分人都喜欢搞折中的，当一个人说1，一个人说100，绝大部分人一定会觉得50大概是差不多，再根据情感，立场，恩怨等原因去决定自己更靠向哪边，而绝对不会去想其实真相可能是-100或者100000。
尤其是当媒体也非此即彼后，你要么看cnn，要么看fox，横竖有一款是你的菜，横竖能洗脑你，换言之，美国的主流媒体和建制派们，就有了解释权。
反正不是这样，就是那样，只有我们说的这个范围，才是对的，才是正确的，在这个范围内，你有言论自由，你有支持谁反对谁的自由。
而我说过，任何媒体，当然也是资本家控制的，普通人根本付不起采编房租水电发行等庞大的费用，因此，等于资本家就有了解释权，有了洗脑权，用一大堆二元对立的理念把人们切成一块一块的，然后两党再你拿一些，我拿一些。这就造成绝大部分人的意见其实就不重要了，因为抵消掉了。
最后，少数精英就可以决定多数民意。
比如，如果主流媒体告诉你，当总统要仪表堂堂，那么长得丑的你就不考虑了；当总统要身体强壮，当总统要注重家庭，blabla。七搞八搞，其实可以符合大众认知的人就没几个人了，这就是所谓的建制派。
在过去，这一套都是好用的，也从没有人觉得有啥不对劲。
直到社交媒体出现。
其实美国社会从80年代以来，就有了一大堆的所谓社会边缘人，比如锈带，比如红脖子，比如万斯说的那些乡下人。
但是在过去那么多年，在电视报纸广播上，你们根本看不到他们的声音，你甚至于以为这些人不存在，一切不都是很好么。
还有人觉得，不是有言论自由么，你觉得委屈痛苦你就说啊？
但是没有人要听他们说什么，是有言论自由，但是你去投稿报社不理你，你去上电视谁要给你时段？
直到有了社交媒体比如脸书，推特。
有些人惊奇的发现，原来有这么多人，是建制派的旧媒体控制不了的！
所以2016年，川普异军突起。
川普能赢，就是这些人几乎压倒性支持了他，催出了建制派根本找不到的票。
但是，川普拿了这些人的票，后果是很严重的，那就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因为在过去，你主张盖茨制造了新冠，5g基站会传播病毒，所有主流的媒体会当你是神经病弱智，你的声音根本就传播不出去。
但你现在去推特看看，你会发现，灯塔国居然有如此多的人，如此反智。
而更可怕的是，这些人用上了社交媒体后，会发现原来我们的力量如此强大，谁敢对抗我们？
比如说吧，如果过去有个人在选民集会过程里看见一个政客，跟他说：我觉得是盖茨制造了病毒。不管场面是谈笑风生还是被怒斥，反正最后媒体登出来的，肯定是这个笨蛋被教育了一番，或者干脆就不登——没人规定所有的事情必须被报道嘛，新闻自由嘛。
但是现在，你作为政客你能怎么办？几乎别无选择：当然是迎合他啊。
几个政客会把正确看的比票更重要？
所以这些年，美国政治开始民粹化，极端化，甚至于弱智化。
我认为，这才是美国的重大危机。后果不亚于人口结构变化，不亚于白左的肆虐。
我想我们还是要坦率承认，5g基站和新冠是没关系的，盖茨也绝不是什么凶手，这点基本的共识还是要有。而也因此，我们也应该认为，政治不能由这些人说了算。政客也绝不应该屈服于这些人。
只是因为政治正确，你不得不给这些人投票权，美国过去的制度设计，就是把这些人实际上阉割掉，让他们的票不起作用，互相抵消，最后精英们选上。
那么再回到中国，你以为这些事情，中国没有吗？
你去看看转基因讨论下，很多发言的人什么水平？
还有什么养生，什么水变油，什么火疗——说实话，也挺不堪入目的。
而且，这些人的绝对数量，那是非常多的。我一再说过了，4%。
现在的情况是，抖音和快手已经把很多96%的老铁放出来了，只是还好，目前因为这些奶头乐让他们沉浸其中了，还没顾得想这些问题。
或者说，其实已经很多人在想了，但是有很多的审查机制，让他们无法表达、传播。
很多人会纠结：为啥不让人说话呢？真理越辩越明嘛。你让说肯定心虚。
这个嘛，转基因问题是绝对让你随便说话的，你去辩论下好咯？
你拿论文，太长不看/洋鬼子写的别有用心。
你拿数据，假的。
你说没有任何人吃了出问题，现在没有不等于以后没有，你能打包票吗？
到最后一定变成他骂你是卖国贼，根本就无法讨论，而且大概率会伴随网爆。
所以，聊到言论自由，就是一定要想想，中国这96%，怎么办？
政治正确的口号容易喊，实际怎么办？
10年前的微博，基本是不管的（不管咋说当年删帖，封号的力度比起今天的推特脸书，可是轻多了），那乌烟瘴气你们也看到了。
所以，管控是一个不得不然的事情。在4%还是4%的时候，那是没办法的事情。
但现实本来就是不美好的，不完美的，你面对的大部分事情，就是在约束条件下求最优解。
就我的感受，在中国的言论尺度，并不那么紧缩。比如我们想聊什么不是都聊了么？我们拆环保主义，进步主义的牌坊，不也没事么？你说不清楚，主要还是你水平低。
再说了，连方方都能战斗力那么强的到处乱搞，起码说明，在中国，言论的自由度，真是很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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