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体论初见曙光

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技术问题,就是古代君临天下的皇帝,大概能管多少人?

说出来可能很出乎你的意料,大概300人上下。能力巨强的人可以管1000+,比如朱元璋,基本有本事管200人就足够坐稳椅子了。

为何呢?其实还是因为一天只有24小时,有效时间也就20小时,一个人的精力又有限。你一天拼了命的干,比如干到朱元璋这个爆肝的情况,估计也就看300份文件。有统计,朱元璋有那么十几年都是每天看15万字左右的文件。

后来他子孙们都觉得搞不定,能不看就不看,干脆让内阁票拟(提出几条意见)司礼监批红(从上述几条里选一个定论)。

所以你实际能管到的人,大概就是内阁成员,各部尚书(侍郎都不一定管得了,郎中之类的就别想了),都察院都御使,外加厂卫大档头和顺天府。地方督抚基本就是土皇帝了,你就是想管他也飞不过去呀。

有人说有这些人不就可以控制朝廷了么。其实不然。因为权力是两部分构成的,一个是名分,一个是实际。

名分是什么?你是尚书,那么本部的官印就归你管,本部的文件要盖了印才算数。

但是你光掌握大印就作数了吗?不,当然不是。空壳尚书被架空的例子多得很。部务那么多,各种派出机构分管单位那么繁杂,光文件就多少?需要你定夺的又多少?你管得过来嘛。

所以这就是权力的另一面,那就是实际:你有没有这么多人帮你做这个事情呢?

你们肯定都听说过一个东西叫绍兴师爷。你要知道,师爷这玩意可不算朝廷编制的,都是官员的私人助手,官员自己给他们开工资,然后这些具体事情就他们来做,比如什么钱粮师爷,刑名师爷等。到后来很多地方,地方官干脆就是拱手而已,实际拿权的都是幕僚老夫子。

但是地方官可以这么干,皇帝却不能这么干。一方面,朝廷也要一个名正言顺,要遵守礼(等级制),你要让他帮你干活就得给名分给待遇给地位,另外一方面,也有安全问题,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你皇弟的倒钩?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找机会刺杀你?

那督抚为什么可以?因为督抚是流官啊,干几年就调走,和地方士绅有讲数的空间。皇帝可是上任了就干到死的。顺便,你们可以看看那些世袭土司,基本也没听说请师爷的吧。

而对于深宫长大的皇帝来说,他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认识这么多人。

皇帝小时候是奶妈带,长大点读书是博学鸿儒一对一教学(如果没有立储也不排除一对多,但是那也是小班教学),能跟着自己打野的主要还是太监,那么这你能直接管的二三百人,你上哪儿找去?

历史上解决这个办法就三种人,第一是太监,这过去文章写过很多次,不提。第二是勋戚,自己亲戚,功臣后代,都是与国同休,忠诚相对可靠。第三是厂卫。干了脏话万人嫌,别无选择只能依靠自己。

最靠不住的就是科举的文官。为何?这还是产生机制的问题。科举考试是很公平,你考上了是鲤鱼跃龙门,但是过去皇帝想的是这都我天子门生,天下英雄都到我碗里了。但是,在实际操作里,你总归要从地方的县城,省城一路考过来。科举又是三年一次,一波流直接进士的是极少数,大部分都要复读几次。复读就造成一个问题,就是一方面你饱尝人情冷暖,心思就不那么纯正了,另外一方面你复读考上的话会对当时录取你的主考官有很大的感恩之情。等到了殿试的时候,你的座师之类的基本就定了。哪怕最后皇帝录取了你,你最感谢的那也不是皇帝。

至于当官了之后,那肯定是同乡,同年之类的更重要。

但是,太监因为身体残缺,心理多半扭曲,而且小时候不是穷得要死谁去做太监,这就导致教育程度是不足的,开蒙晚了,大部分都是不灵的。勋戚则是另一个极端就是很多是公子哥二世祖,耽于酒色,本事也靠不住。至于厂卫,干惯了脏活的去干净活,干得好的也是凤毛麟角。

所以古代君相之争,央地之争的根子就在这里。皇帝想无远弗届,但是就能管几百号人又让他做不到。但是法统上皇帝又是唯一代表,理论上还得乾纲独断。

你用这个框架去看二十四史,如掌上观纹,清清楚楚。

那么还能不能朝深层挖呢?其实也可以。

这个问题在经济上其实就是委托代理问题。大义名分看,权力是皇帝的。皇帝是股东。但是实践上皇帝又没办法什么都管到位就得委托职业经理人,但是职业经理人一定有动机去掏空公司,一定看重的是自己的奖金期权而不是股东的财富增长。前些年西方部分经济学家讲了个概念叫什么信托责任,结果所谓的有信托责任的职业经理人的楷模们,当时好像很好,大浪下来都不靠谱。

对于这个问题,中西都开出来各自的药方。

欧美的海洋文明的药方,本质上是地方自治,把权力无限切割,无限嵌套,同时用频繁的选举来甩锅,用司法的判例来干脏活。

这一套过去很灵。因为出问题就是你自己选的下次不选不就好了,实在扯不清楚法院判一下大家都认账。但是这有前提,前提就是一有钱可以赎买再不出大事。2020年出大事之后,这一套在欧美已经肉眼可见的不灵了。

大陆文明一直想做的事情就是中央集权,最好把末端的居民区和自然村都统统攥在手上,用党机器自上而下一条鞭,用党纪约束从业者。

这一套搞法曾经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后来又因故大大后撤,现在最大的变化是我一篇2年前文章《委托代理》里讲的问题:一体论居然在新冠的助攻下,被重新增信。

这个新的叙事建构是:危难时刻你能保护我们的生存权,其他人实践证明不行,那么就是你。

过去我们担心的基层软弱涣散问题,居民配合问题,行政执行力的问题,经过去年一年的锻炼,效果是好的,也是普遍满意的。

因此,这个模式至少证明,是有可能跑的通的。

但是光这还不够,还需要一套论述,一套凝练深刻的论述,论述是谁为了谁要去何方的问题。

为什么?

因为事已至此,未来不可能只出口产品金流,迟早也是要学习灯塔那样普及价值观,进行制度改造。

十几年前金融危机那一次,有些人吹牛说也有帝都共识,想和华盛顿共识分庭抗礼。事实证明那时那些人太膨胀了。但是现在,我看差不多了。这时候干大事需要的就是名正言顺,你要是连一个光明正大的旗号都打不出来,那是没法玩的。

那为什么19年时候,我对一体论没那么乐观呢?当然是因为那时候你在B站刷弹幕还看不到满坑满谷的:你工人爷爷来了。

时代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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