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认知

今天来讲点古吧。

前些年流行穿越小说扭转历史，最流行的是明末，然后是晚清，总的套路就是大炼钢铁种田流，然后用史书上说的大忠臣，杀史书上说的大奸臣，弄火器，把史书上的屈辱历史统统重写一次，一般来说最好漠北刷一次，日本刷一次。如果写晚清的话最好正面刚下白皮，一般还会给男主安排个洋妞为国争光。

这个想法是朴素的爱国情怀，很好理解，但是你想过没有，为啥这些你想做的，或者后世史学家告诉你可以这样这样做的，当初的人没做？

比如不要两线作战，比如不要土地兼并，比如要平衡朝廷拉一派打一派，比如不能放任边界的行商勾结蛮族，比如河工漕运充满了贪污腐败，这些只要是个史学爱好者基本都能说的头头是道。

既然你说的这么对，为啥人家不做呢？

其实很简单，因为做不成。

现代人虽然都是信息社会了，书随便看，论文随便找，但是到今天，大部分人都是戏文史观，比如东宫西宫，忠臣奸臣，太监弄事，力挽狂澜的人都是乡野算命先生这一套。然后皇帝如果悔悟，一道圣旨砍了奸臣，重用穷书生就力挽狂澜。

这一套漏洞在哪呢？在于，你不知道权力是怎么运作的。

其实权力的根基是两个，一个是认知，一个是暴力，而二者又互相依存。

比如说吧，你召集大家开会，你弟弟，某亲王一直跟你扎刺唱反调，你火了，大喊，来人呐，把一直叽叽歪歪的某某亲王拖出去（参考雍正王朝八王议政那一段（当然这一段也是二月河yy的，但是可以拿来说明问题））。

这时候你卫队长跑来说，不行啊，外面九门提督也带人过来了，人还比我们多。

你不就蒙圈了？

你总不能自己去把你弟弟架出去吧。

所以，你一定要有一支核心的武力，人数不能太少。这些人的主要用处，就是谁如果不听话，就杀他全家。

而且，这些人对你，必须是绝对忠诚。但是我们知道，忠诚都是很贵的，在权力面前，金钱靠不住，亲情也靠不住，血统也靠不住，一般来说，最靠得住的大约就是时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坑我的概率总归小很多吧。

这就是皇帝都喜欢用太监掌兵的根本缘故。很多时候，那些大权在握的太监也不是多有本事，一般就是皇帝小时候这太监就和他一起玩，玩了这么多年，见面次数比爹妈兄弟都多，不信你，还能信谁呢？

等到掌权了，当然这些人有的掌握亲兵，有的掌握厂卫，有的人撒到各地收税监察地方。

但是，跟你一起长大的人就这么多，人的交际能力也有限，你不可能记得住那么多人更不可能和那么多人有感情。

那么其他人和你的关系，其实就是建立在认知上。

一般来说，哪怕是六部九卿，和皇帝见面次数都很少。大部分京官就更不必提。至于地方官，想见也见不到啊。

这个认知，主要体现在：你能不能保护我的利益。

比如，流寇抢了我的庄子，那你能不能派兵给我平了？你如果能，那我就好好交税，你的政策我就支持你。

至于你怎么派兵，派谁来，给多大好处，我不管，我只看结果。

你发现这个到最后就是一个无限套娃游戏，拆分到最后，就意味着皇帝要有一个独立的武力，一个独立的钱袋子，至少某件事你能搞得定，然后搞定了甲的事情，甲这的人支持你。再因为你靠甲可以帮乙搞定事情，所以乙也支持你，丙的事情你可能搞不定，但是因为甲乙都支持你，他也不敢造次。

我们看可怜的崇祯，他坏就坏在，接班本来是意外的没有经过培养，然后自己17岁就接班，而且10岁之前老爹都不受待见，所以他身边的太监都不能打，比起魏公公差远了。

然后也因此，他根本没有班底，你们yy的那些名臣，能够在史书上让你看到，那不是他都用了一圈么，不然如果就考个进士去翰林院抄文件，你哪儿能知道是谁。

但是，你想想，袁崇焕不打招呼就砍了毛文龙，你说破天这也是个违反程序的事情，崇祯能咋样？也不能咋样，至少当下还得捏着鼻子认了。

为啥？不就是崇祯没有自己的力量，所以让袁崇焕认为杀了你也不敢咋样。

至于你们幻想的动藩王啊，抄大户啊之类的，最大的问题是，谁来做？谁来动手杀人？哪怕是很多小说写的种番薯大航海，都是扯淡。比如徐光启，基本崇祯给了他能给的最高地位了吧，你倒是种啊？问题不就是有土地的人不愿意么。

那么这个问题如何解决呢？

没法解决，大部分时候，你有班底，你就是不断的AB TEST要赢。你没有，就看命。

后来很多年后，有个人在古田告诉我们，首先你要有纲领，其次你要能论述这个纲领，让最没文化的人也知道我们为谁而战，为何而战，第三你要能拿出切实可行的办法，怎么征兵，怎么打仗，怎么开会，怎么搞钱，第四你要用实践证明你这一套是对的，大家是骡子是马，战场见真章。如果你竟然都跑通了，那么无限复制即可，即便星星之火，也可以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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