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浅谈深层政府》里有个“从几楼”的问题，也值得展开说说。
你不要以为，一把手下命令就理所当然可以被执行，权力运作，没这么简单。
我们还是说老毛子吧。
叶利钦93年，因为和议会冲突，干了一件叫炮打白宫的事情。注意，当时俄罗斯议会的所在地也叫白宫，别以为就美国有。
喏你看看这个图，干的这么过分。要知道俄罗斯人大会那时候也是一人一票普选的，民主性毋庸置疑，但是这时候西方因为叶利钦非常谄媚乖巧，友邦就不惊诧了。
具体细节不是本文重点，简单说就是因为分家太仓促，俄罗斯到底是议会大还是总统大，法律有冲突。于是最后武力解决。
议会的办法是号召群众上街头，包围电视台和政府大楼。
叶利钦的办法是以总统是三军统帅的身份，下令洗地。
但是里面的奥妙在于：你说洗地就洗地？完了你让我们背锅咋办？
不管咋说，用上图的那玩意，对着自己国家的议会大厦fire，总归是不好的事情吧。
最关键的场景，我贴下，非常有趣：
叶利钦为将军们的犹豫不决而忿恨不已。他亲自来到国防部为格拉乔夫及最高军事领导层“活动关节”，要求他们使用军队镇压起义。
最后，在总统亲自参加的那次国防部会议上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批准了攻打“白宫”的计划，可是格拉乔夫却脸色苍白，慢吞吞地问叶利钦：“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您批准我在莫斯科使用坦克？”
叶利钦站在门口，神态恼怒，脸色阴沉。他一字一句，透过牙缝慢慢地说：“帕维尔·谢尔盖耶维奇，我将给您一个书面命令”。
国防部长向总统索要关于对保卫“白宫”的人们使用重武器的书面命令，他试图预先得到一种保证，以便将来能从所应负的责任中解脱出来。
看见没？你回忆下上篇《浅谈深层政府》那个“从几楼”的问题。再和这串起来，就有更深刻的理解了。
1991年那一次，格拉乔夫没听亚纳耶夫的，听了叶利钦的，是因为戈尔巴乔夫根本啥都不给，还经常把他们前辈甩出去背锅，导致军头们对苏共已经不敢信了。所以叶利钦稍微施恩，就拉过来了。
但是当初欠你的人情已经还了。这次你还要我干，干也可以，需要书面命令。
当然，光是书面命令还不够。因为叶利钦也不傻，给的命令和格拉乔夫希望的是不一样的：
但克里姆林宫里的人可不是傻瓜。当夜，叶利钦从国防部回到克里姆林宫后，立即吩咐助手们准备给格拉乔夫的命令。而由这些人准备好的，给格拉乔夫的总统命令的行文中，根本没有对起义者可以使用坦克和战车的字样，甚至没有可以使用一般武器的词句。
这是一项十分微妙的工作。假如说，有一天需要走上法庭，甚至有人控告叶利钦下令炮打“白宫”，那时总统完全有权这样说：“在我的命令中，没有一个字表明我是赞成使用火力的。没有这样的字句。至于国防部长命令用坦克炮进行射击――这应该由他负责。我并没有指示他用何种方式方法执行我的命令……”。
你这样搞，下面的人很难办啊。
那么事情是怎么办成的呢？我们还是看看叶利钦自己怎么说的：
叶利钦问：你们愿意执行命令（干脏活）吗？
大家沉默。
叶利钦又问：那你们拒绝执行吗？
还是沉默。
最后，因为阿尔法小队有成员伤亡（这个有点争议，到底怎么死的有不同说法），大家同仇敌忾，还是做了。
但是请你想想，如果这次他问你们要拒绝执行吗？有人说话了呢？
那就很麻烦了！
所以叶利钦其实最后等于赌了一把，因为直接和一把手翻脸，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尤其是当面翻脸。
叶利钦赌赢了。
这种权力，是一把手的特权，我称呼为“掀桌子权”。一把手在特定时候，在自己不得民心或者处于被动的时候，一般有一次且就一次掀桌子权。很多时候能力挽狂澜。
这才是权力运作的真相。这才是很多你看不懂的权力斗争结果的本质原因。
为何有这种？因为一把手是最后责任人，你掀翻他最大的风险是他不负责，那么谁负责？要你你敢吗？如果新的承担责任的权力中心还没有形成，那么他掀桌子，大部分人是不敢另起炉灶吃饭的。
你看，这就和等级制那一套串起来了。
这就是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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