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首发于20200329
(1)
其实我本来想用的标题，是＂一个前方粉的自白”
但是因为当下的原因，很怕被误会成：我居然粉过方方？
这就不能接受了。我这么有审美水平的人，那是100％不可能是方方的粉丝的。哪怕是三楚作家，哪怕不考虑立场问题，池莉啊，祖慰啊，他不香么。哪怕是郑先生的文章， 读起来也舒服多了。
但是，今天还是有很多人自称方粉。所以我曾经想过，说你们就别自称方粉了，你们也配方？
因为一般认为，在中文互联网上，方粉特指方舟子的粉丝。
方舟子这个人，如今已经基本是全网404，在简体中文网已经是个不应该存在的人。
但是如果你的网龄超过10年，你的记忆里不可能没有方舟子——这个口齿不清，貌寝， 暴烈的福建男人。
我曾经给他取了个浑号，叫方战斗逼。在网上也有点名气。应该承认，我在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总体来说对他还是正面看法的。
既然是前方粉，自然就是不再粉他了，不再支持他，甚至于，很讨厌他。
但是讨论中文互联网乃至中国这些年的事儿，方舟子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名字。
(2)
我最早知道方舟子，大约是在01年前后。
那时候经常收发邮件的邮箱，偶然收到—个圈圈发来的邮件，里面的一派胡言，我自然付之一笑，但是他提供了某个梯子，我想大概是这些年很多人用的第一个甚至于唯一一 个梯子。那时候我反正不知道tor之类的玩意。
于是，打开了新世界。
因为那时候虽然没墙，但是关键是你不知道很多网址具体是啥，也不知道你要找的信息从哪儿找。而彼时那个“富瑞给特”，启动后会有圈圈的一个主页，上面有很多外链。我没记错的话，就有新语丝。
后来，因为想知道的很多事情，手边的书都不能给我答案，于是就经常用雅虎搜索（貌似谷歌那时候还不能用来搜吧？不记得了），搜了很多有趣的文章，也是在新语丝。
忽然间，有一天照例看中青报时候，发现也有一篇文章，署名就是方舟子。由于那篇文章有方舟子的照片，让我对上了号，俩人是一个人！
我几乎是一瞬间，就喜欢上了那种文风。
后来发现，家里有订阅的《中华读书报》上，有方舟子的专栏，于是就更加感兴趣，几乎每篇都读。
在书店、图书馆也发现了方舟子的—些书。扉页上有介绍：福建省文科状元，中科大毕业，密歇根州立大学博士。67年生，才30多岁！
牛！
那时候，方舟子主要干的事情，是打假。
我最开始有印象的，是2004年南京大学有一个姓朱的本科生，说大学没毕业，就发了10篇SCI论文。
这事情，哪怕你在今天有学术引擎的清况下，也是很匪夷所思的事儿。
当然了，这个本科生因为老爹就是教授，在我们今天的视角看来，大约就是老爹水了一 堆论文，给儿子挂名。
如今这种事情简直是稀松平常。但是当时闹得沸沸扬扬。
事情最后是怎么收场我已经忘了，但是的确当时引起了诺大的讨论。就我当时能看到的相关报道和网上讨论看，方舟子完胜。
注意，这里面应该是没有同温层效应，因为那时候的互联网生态，和今天有很大的不同，公共性比较强。何况，当时主要参与吵架的还是传统媒体。
(3)
后来，方舟子越战越勇，打唐骏，打李一，打张悟本，基本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后来去打肖传国，肖传国居然雇凶打人，用羊角锤袭击方舟子。
平心而论，从今天可以获得的材料、论文看，肖传国的肖氏反射弧那一套在科学上是有问题的（可以参考Andrew Jea在2016年的说法），在学术论理上更是有问题的。而且，还有个问题是肖传国以＂昏教授＂的笔名，在网上骂了方舟子小10年。所以说，二人的争论，既有私人恩怨，也有学术争鸣。
10年后的今天，回头看当时方舟子驳肖传国的部分言论是不太站得住脚的，有话术嫌疑，至于肖传国的反驳也有很多避重就轻的地方。
但当时肖传国选择的是雇人行凶。这性质就变了。
有话好好说，要吵架就继续吵。实在不行可以去打官司么。
你找几个歹徒去揍人，算怎么回事？
那几年网上流行一个梗，叫来信砍＂，是D8有个黑龙江的网友和人吵架，吵不过了就说：信不信来东北我砍死你。
当时—下子就成了群嘲的对象，大家纷纷报坐标欢迎他来砍，或者有人晒行程单表示近期就去东北。结果把这老哥搞的极为窘迫。
那些年，方舟子在吵架时候，也经常有人喜欢说来信砍，每次一冒头，就被支持者围观群嘲。
那时候真是没想到，真有人砍他啊？
也因此，包括那时候的我在内，我们当然更加支持方舟子了。
却没想到，那次被锤，是方舟子声望的顶峰，却也是堕落的开始。
(4)
我个人，是非常痛恨诸如学术造假，骗科研经费，抄袭，夸大履历等等行为的，对于利 用伪科学收智商税的的行为也是非常鄙视的。
我很清楚，就算到今天，很多青椒依然在干着骗经费凑发栗的事情，很多神奇偏方独特疗法依然在骗着中老年人的钱。
我依然认为，这个社会，就需要方舟子这样的人。其实很多事情，真的就是常识。
你在美国就是个助研，把自己夸大为副教授、教授，回国招摇撞骗，这样的人不该打吗？
你用气功骗钱骗色，这样的人，不该打吗？
识别这一切，其实并不复杂，很多时候甚至千善用谷歌，翻翻报纸年鉴就可以。但大部分人都不想做，一来费神费力，再者可能有利益相关，三来怕得罪人。 有个方舟子这样的人帮大家做，不是很好吗？
方舟子博士毕业后，大约也的确是科研天赋有限，没有去做科学家，主要就是做科普作家，给报纸写专栏，自己写书。这样的人，肯定比大部分在红尘俗世揣食的人，要更独立。
虽然我一早就发现，他有选择性打、因为私仇而打、因为传播效果有哗众取宠的嫌疑， 但是我在那时候，的确认为，这是小节。
你不可能要求一个圣人一样的打假者，也不可能苛责人家必须按照你喜欢的方式打。只 要大节无亏即可。
比如唐骏，比如李一，这样的人打一打有什么不好呢。
但是当方舟子被肖传国雇凶袭击后，其长期追随者彭剑律师，发起了一个“科技打假人士人身安全保障资金”（后文简称安保资金）的项目。
当时看到这个事儿，我就觉得很莫名。
其实方舟子及身边的人募捐，是很早的事情了。大约在2006年，那时候方舟子身边的人就开始募资了。那时候的名头叫科技打假资金”（以下简称打假资金）。其实最开始还想叫基金，后来这显然是不合规的，就叫资金。那时候还找了何祚庥，司马南等人站台背书。
那时候募资的由头是：
我们将募集到的首批捐款用千因反伪科学或揭露欺诈或押击不实宣传而引发的方是民（方舟子原名）等人（单位）的应诉、反诉、上诉等涉诉事务
这个说法，我当时是接受的。因为那段时间，方舟子经常被告，有时候甚至是滥诉。而打官司又很花钱。用这个理由发起募捐，我觉得并无不妥。
当时何祚庥，司马南形象也比较正面，他们也承诺会监督打假资金的使用，我想也就可以了吧。
而且那时候打假资金还有个官网（现在已经404)，上面有账号，有捐款人捐款的明 细，一般是几块钱几十块钱。用了哪些项目也有大概的说明，我觉得并无问题。当然， 他没有公布这个钱具体怎么用的。但是他们成立时候也说过，会公布明细。
这一次方舟子被打，彭剑出来说要成立安保资金，专门给方舟子提供安保，但是一次不对公众公开，内部有个监管小组，对监管小组负责。
我想，这大概是我对这个人开始怀疑的起点吧。
(5)
其实，恰饭不丢人。一点不丢人。
相反，用自己的名气流量，合理合法的变现，谁曰不宜？ 只要是事先讲明，愿者上钩，完全合法，都没问题。
这样你拿这个钱心安理得，不必觉得是欠了人家。人家捐钱也捐的是心平气和，不会有被骗的冲动。
但是你不能装。
以方舟子当时的名气，哪怕直接开口要钱，也够吃的了。 但是彭剑提的这个说法，我真的是当时就觉得很有问题。
你说不对公众公开，但接受监管小组监督，因为为了避免泄露安保细节——这就是很扯淡的说法。
用罗永浩的说法：好像安保还他妈有什么技术含量似的。
在中国，无非就是请几个人保护你罢了，有啥不能公布的？ 而且，这监管小组是哪几个人？你说说呗。
因此，我一开始就非常不相信这个说辞，也从没给安保资金捐过钱。
但要承认，那时候，我对方舟子本人还没脱粉。而且，方舟子那时候摆出一副这是彭剑等支持者要搞的，他自己既不是发起人，也不是管理人，只是受益人的样子。
我虽然觉得强词夺理的嫌疑很大，但也勉强说得过去。
那时候，一堆资深方粉还说了一个说法，大概意思是，你实在不想捐钱，可以买书嘛。
我觉得这比较有道理，你支持他，又不想被骗，可以买书。起码书的确是他写的，不是抄的。写字的人拿稿费，天公地道。方舟子过去的书和文章我看过，也不存在不了解情况瞎买，因此买过《方舟子自选集》， 《方舟子带你走近科学》，大约花了90块钱？按照他的版税估计也就给了他20块钱不到吧。
这书呢，拿回家看，凑合吧，不能算亏。
当然，我是新华书店买的，没去他那个语丝书屋。理由还是信不过。你知道，怀疑一旦产生，就很难消解。
直到他和罗永浩开始撕。
(6)
我从头到尾，都很不喜欢罗永浩。
但是大约是2012年吧，罗永浩和方舟子撕起来，是因为两件事。
—个是方舟子到处打时候，有人揭露，说方舟子老婆刘菊花的论文，也有抄袭问题。
一个是罗永浩开始问，说为什么你这个打假资金5年半没有公布账目？为什么你这个安 保资金大家不知道监督小组成员是谁？
如果稍微有点理性良知，这两个问题，是问到了要害。我认为，出江湖混，最起码的底线是不要自娘。
你总不能骂人家抄论文骂的不亦乐乎，自己老婆抄论文就哑巴了吧？
晤，别的不说，光是这一段儿，我就觉得是不可以接受的。
方粉很多都是读书人，教授博士硕士很多。这类人，你们都写过论文，都很清楚这事情是怎么回事，就不要狡辩，这就是抄袭。
如果按照方舟子打其他人的标准，这一定是要打到底的。
当然，这是他老婆。我从来就没期待他会大义灭亲。我当然也没觉得他有必要道歉，因为是他老婆，不是他自己。
我那时候认为，你沉默就好了。这事情可能装傻才是最好的办法。
但方舟子的办法是顾左右而言他，说攻击刘菊花的人都是和他有私仇，或者是资深方黑什么的。
说实话，我当时看了，很失望。
这些人的确很多是方黑，的确很多人是和你有私仇趁机落井下石。可是你以前可是一直讲结果不讲动机的。这些人动机重要吗？关键不是你老婆抄袭没抄袭吗？
至于第二个关于钱的问题，就更搞笑了。
罗永浩和方舟子早年其实是朋友，当初和方舟子吃饭时候捐了1000块钱现金给打假资金。
当时有很多人质疑方舟子这俩资金的时候，方舟子和彭剑的回应基本都是：你们又没捐，关你屁事？
那罗永浩就来插一嘴，说那我捐了我能不能问？
结果没几天，彭剑居然给罗永浩退回来2500,而且汇款附言还写：
退—干元的捐款，付饭费、利息—干五百元。
说实在话，这就有挑衅的意思了，挺low的。
人家捐了钱，按照你们的说法，人家的确有理由有资格问一问嘛。你回答不了，就把钱退了，这算什么意思？
而且，安保资金一年多就花了59万，你什么保镖规格啊？偏偏，有人问怎么花的，方舟子就神秘的说如果公布钱花的明细，就会暴露安保细节，就会影响我的安全。
因此罗永浩也不依不饶，就带者摄像记者去围堵方舟子和彭剑。结果彭剑吵吵半天，最后就是：
到最后，罗永浩问安保资金时候，彭剑居然还说你没捐无权过问，结果罗永浩马上说我也匿名捐了你不知道而已，搞的彭剑非常尴尬。
(7)
基本上这个事情后，我就脱粉了。
明摆着的事情。你募捐要么就不要公开，完全靠信仰，愿者上钩。既然要公开，那就说到就得做到。
就像罗永浩说的：合适的时候公开那也可能500年后比较合适。
还有就算你不公布资金使用细节怕暴露安保情况，那你说你安保资金接受监管小组监督，总要告诉大家监管小组是谁吧？这没有道理不公布。
你一直顾左右而言他，那肯定就有鬼么。所以大概这事儿后，我就的确转路人了。
讨厌罗永浩是一回事，但是事情是怎么回事是另外一回事，方舟子这俩资金是肯定有问题的。
后来，他和韩寒馅架，基本是一场闹剧，不提。
他因为讽刺某妄人而全网消失，虽然这事情他做的是对，我也认为他做得对，脊索动物门下脊椎动物亚门的确是不什么好东西，但那时候，已经不会因此而感到敬佩了。
之后的事情就更加神奇。前两年很是火了—阵子的所谓史上最强直男癌——徐波，也就 是煮老师（也用过id煮肘），那阵子是方粉。
徐波那时候可能刚当方粉，而目因为多益那时候已经开始赚钱了，以土豪自居，在方粉里指这骂那，最后有一次头脑发热，禁不住激（因为那时候徐波一直说搞安保资金不好容易授人以柄，一堆方粉就说关你屁事，你不捐钱别bb,说的是土豪也没见你捐俩）， 居然在2014年1月一下子捐了300万。
300万呐！
这个300万也有由头的，好像是方舟子从新浪转会搜狐，转会费就是300万，结果被崔永元拿来说事儿，徐波就说300万也有啥了不起大不了我给。
由于徐波最开始炫富时候，经常说话不算，答应的事情也耍赖，所以并没有什么信誉。也经常被方粉群嘲：光说不练。
结果这一次头脑一发热，就杯具了。
直白的说吧，这个钱，被彭剑拿去买车买房了。前年徐波上法院告了，去年已经判决了，退钱。
具体细节这里就不引述了。
总之，法院已经认证，这个所谓的安保资金就是骗局。彭剑拿到钱第一时间就取出来然后去买车买房了。
讽刺的是，北京房价在彭剑买房后大涨，这钱就算彭剑退了，也等于白赚一套房子。
(8)
方舟子后来干过的唯——件好事，大概就是和崔永元撕吧。 我还是旗帜鲜明的支持转基因的。
虽然方舟子已经失去大部分支持，但是，这还不是崔化钠和璞谷塘的鸡所能对抗的。说徐波捐完钱后，当然马上就发现不对劲了。他毕竟是生意人。
但是也不好反悔，因为他捐完就说了绝不要回来。
后来等啊等，还是等到柴静闹出个穹顶之下的事情后，逮住机会和方舟子翻脸，然后要钱。
而那时候，方舟子已经移民美国。画风也就开始变了。
过去的理性，客观，变成了偏执，狂妄。
任何网友，只要和他意见不同，就马上被他扣上方黑的帽子。
任何事情，他可以今天—个样，昨天—个样，—点转弯的姿态都不讲。
而且他变得逢中必反。比如去年戆岛废青闹事，他就拼命洗，洗的夸张我都不敢想。今年新冠，终于他最后的遮羞布都不要了。
1月份时候，他说，美国科学家说了不用戴口罩，你们这些傻帽。
结果，有人反对，就被秒拉黑。
这就罢了，你的地盘你做主嘛。瞧瞧这嘴脸，不戴口罩你牛逼哦？
结果3月份，美国新冠也爆发后，方舟子又是什么嘴脸呢？
哟，原来这么替你美国爸爸担心啊？ 而且，他居然还干起了造谣的事情。
这幅图，估计很多人看过，但是事实上，这是钟南山2016年去查房时候的照片。出处在：
—个搞科普的、追求真相的，居然搞到这么low的地步，实在是恶心。
我想到今天，方舟子应该可以下结论了，基本错不了。
方舟子不是什么大家。他拿了名校博士，却没有去做教授，说实话，学术天赋也就一般。
方舟子也不是什么正派的人，安保资金是法院认证的诈骗，这是洗不掉的。造谣钟南山这也是实锤。
方舟子也不是什么不贪财不慕荣利的人，安保资金买的房虽然归彭剑用了，安保车那辆斯柯达可是他在用。而且语丝书屋的事情他家人可是也从里面拿工资的。
方舟子的打假，在当初那个历史时刻，起到了很大的正面作用。他打唐骏，打李—，打张悟本，我至今都支持他。
方舟子如今在墙内完全消失，我认识的某方粉还动不动说诺大的中国容不下方舟子。但是，当方舟子关千口罩的两面人表现暴露后，他已经很久不说话了。
在那个特定的历史时刻，我们需要方舟子这样的人。方舟子只是恰好扮演了那样—个角色。
讲科学，求真相，收集资料，勇敢战斗，虽干万人吾往矣，这不是方舟子的专利。方舟子一度似乎让人误认为他有这些品质，因此—度拥护者甚多。
但是，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方舟子得到了和他不太相称的名声后，迷失了自己，或者说展露了自己。
见人就咬，贪吃要名，口中念经，手上摸奶，最后终于翻了船，走到了人民的对立面去了。
如今，方舟子推特下依然有一大堆矢志不渝的方粉，把方舟子奉为教主，依然在捍卫方舟子的一切。
我想，方舟子某种程度也成功了，毕竟哪怕法院认证的骗钱，也有人不离不弃。
但方舟子还是失败了，在历史上，他本可以留下自己的名字，但是看起来他终究会被大家遗忘。
你看，我这篇文章写了6000多字，除了那俩推特截图，却没有他一张照片。
他虽然才53岁。但我想，已经可以盖棺定论了吧。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在大部分正常的中国人心中：方舟子已经“死”了
参考资料：
亦明：方舟子三百万诈骗案纪实
罗永浩：一镜到底ohyeah版
南方周末：打假资金：没有时间表的透明
南方周末：方法方舟子与他所影响的论战法则
方舟子推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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