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词你可能听说过，叫“屎山代码”。啥意思呢？就是很多大厂的早期代码，可能当时请不起架构师，可能当时的码农是野路子出身，可能其他种种原因，反正没优化，注释看不懂，架构非常乱。但是现在大家都知道，屎山代码绝不能随便改，因为你根本搞不清楚当初人家是在啥情况下写的这些代码。你若是乱改，非常容易改崩。既然还能用，那就凑合用吧。
如果非想优化，那干脆从头开始重写，不要幻想人家以前的代码你还能有的留着有的不要，那样反而效率更低。
其实在传统制造业也有这样的现象。比如很多工厂都有一些特别牛的老师傅。这些人学历可能不一定很高，但是实践检验非常丰富，很多你自己对照手册找半天或者把原厂售后找来查看半天都找不到的问题，人家就有办法解决。因为不少工程问题其实都挺玄学的，有些就是你见过知道怎么弄，没见过就是搞不定。甚至于有个玩笑，说如果本来机器不动你踢一脚就能动，那么建议你们每次用之前要踢一脚，而且要写入手册。
看见没，这其实是个人才队伍的问题。
为啥屎山代码你不敢动？因为当时写代码的人，要么毕业了，要么改行了，要么断联了，要么说不定都死了。你根本没人问。就算找到人，如果他当时编程习惯不好（对半路出家的这很正常），他也未必记得当时为啥要这么写。你去乱动，就的确很可能搞崩。
而对制造业来说，这个现象更严重，因为技术进步，标准改变，很多现在的人根本不懂当初怎么运作的。而且有的人已经去世了，有的供应商早就倒闭了，如果没有这类老师傅的存在，其实很多工艺就和失传差不多。
这就是前三十年的重要性。很多人都会学舌说不能吃到最后一个饼吃饱就说前面的可以不必吃，但是你未必真的理解具体情况。我说几个数，第一个是49年时候工人大概800万人，但是里面80%是文盲。但是76年时候工人大概3.9亿，基本扫盲完成，有基本的读写能力。
很多人喜欢狂吹后面这啊那的，我就问你，没有这么一支队伍，人家就算全套生产线白送你，派人手把手教你，你就学得会？
你以为这个是很简单的事情？那你看看三哥？或者你看看剩下十几个人口过亿的国家做的咋样？工业化的有吗？
那为啥我们现在非常有信心在和灯塔pk里赢呢？就是人的问题。东方文化讲究以人为本嘛。
大家都知道现在美国现在也创造一个奇迹，就是5%+利率，资本市场没崩，经济不考虑校正回归的话数据也很亮眼。但是我就问你，你发电量怎么就那么点？
其实你想也知道，绝大部分制造业净利润也就个位数，你一直搞5%的无风险收益率，谁要去办厂？
问题是从全球化开始狂飙突进以来，美国就一直在去工业化。去工业化的意思就是工厂搬走，工人失业。当然，前些年你们有钱可以赎买，人家不打螺丝可以干别的，实在不行去做流浪汉，你们物产丰饶也的确饿不死。可是几十年下去，你的老工人老师傅死了，新的年轻人没几个人进厂，请问你怎么去搞制造业呢？
波音现在的搞笑，不是偶然的，就是因为工人队伍断档了，供应商死了而必然发生的。
包括他登月也好上火星也好在天天闹笑话也是一样，图纸还在，手册还有，但是人没了，有啥用？
所以啊，当初留下那么一个体系，那么一支能打的队伍，这就是遗泽照耀。而当初想打散这个体系，解散这么一个队伍，这就是蟊贼。很幸运，我们一度走错了路，但是没走到底。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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